风雨里的罂粟花

銀鉤鐵畫

都市生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得不自然,可是却没有丝毫虚拟的气息。   气温里依旧氤氲着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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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风雨里的罂粟花 by 銀鉤鐵畫

2018-6-13 10:16

  看样子,事情算是被我搞砸了。

  我是不是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我是不是轻率得像一个初中生一样,真的以为一个情迷意乱之中的湿吻就是插旗占领?

  我是不是日本的熟女乱伦系AV看多了?现实里才不会像谷原希美、三浦惠里子她们演的那样,当儿子的占过母亲足够的便宜後,再高冷的母亲也会对儿子惟命是从。

  可能刚才我对段捷的态度真的是太过分了,确实有点让夏雪平下不来台了。

  一路上夏雪平没说话,但我看得出她的眼睛里也有些湿湿的。我几次想伸过去手,把她的手抓住安慰她一下,并抓住机会跟她聊聊,可她不是躲闪开、就是伸手把我的手背猛拍一下、让我的手背吃痛自己缩回去。我想她现在也应该正在气头上,我再怎麽做都是徒劳,索性也就专心开车了。

  车子开到了市局门口。

  此时,市局大院的大门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大院的大门紧锁,防爆组的成员手拿警棍和防暴盾牌,却全都缩在大楼里不敢出来。再仔细一看,周围还有端着手机和小型摄像机的人混在人堆後面,拍摄着市局大门。

  车子刚一停下,夏雪平就要拉开车门下车,我见状赶紧摁了下把手上的开关,把车门全都锁上。

  “你要干什麽?”我问道。

  “我要下车!”夏雪平对我喝道。

  我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腕,对她说道:“……你先冷静冷静行吗!你跟我置气,那是我俩之间的事情;你现在就这样贸然下车,谁能保证这些抗议的人不伤害你?你夏雪平就算再能打,这麽老些人你有把握打得过几个?好虎还架不住群狼呢!”

  夏雪平捏紧了拳头,轻轻地在车玻璃上砸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想了想,拨通了徐远办公室的电话。

  听了徐远的讲述,算是证明了我的猜测是对的——因为这些想要“去警察局门口讨公道”的人,大部分根本不认识夏雪平,只知道是个女警官,所以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有不少的在市局上班的女警在大门口遇袭——起初只是几下推搡和辱骂,再之後就变了味了。

  遇袭的女警里面,其中就包括小C和二组的那位师姐赵嘉霖。小C体格的基础在、赵嘉霖本身也擅长近身格斗,所以她俩除了被人拽了几下,基本没吃亏;但是其他的女警察就遭殃了:有的部门的女警平时根本不配枪,而且也属於格斗、擒拿之类的训练。她们正准备出门回家,结果被那群人逮到了以後,拽着头发就打,紧接着就是扯领子、把衣服;从昨天下午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已婚的财务处的女警和两个经侦处的小年轻女警员,警服上的扣子都被崩掉了,上半身最里面的乳罩是什麽颜色的都被那些抗议的人看到了——其中那个经侦处的一个小姑娘最惨,警裤也被撕裂,自己的深蓝色半透明蕾丝内裤也被人看到,而且因为她的胸罩是前开扣的,被人直接拽开,两只小巧玲珑的小白兔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活蹦乱跳,还被一帮男人连摸带抓、而且还拍了视频和照片;而一帮参与抗议的女人们就在旁边看着热闹,边看边笑。

  就在我和夏雪平刚到门口的时候,那个小姑娘还坐在徐远办公室里哭,正被经侦处那位有两个女朋友号称“王牌警探”的哥们安慰着。

  徐远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现在他们都有人打出口号,说要'端了市警局、活捉夏雪平;鞭打男警察、轮爆女警员'——这麽下三滥的口号都说的出口!但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昨晚局里根本就没下班,很多同事都是在办公室里睡的……但是总不出门也不是个事情,不出门谁来办案子啊?”

  “局长,您就没想过出防爆组镇压这帮人?”我问道。

  “我怎麽镇压?现在地方民主党团的一些领袖也在支持这帮人,他妈的!省行政议会少数派席位的几个代表昨天下午就轮番给省厅领导打电话了,说什麽必须让民众发声!省厅领导下不来台,也就给我下达指示了,你说我还能干什麽?国外媒体的眼睛也都在盯着呢!只要我们一出动防爆组,他们马上就发稿,听说他们文章都写好了。别说防爆组了,我现在连拒马都不敢用!操!现在咱们是有枪不能开、有警棍不能抡,老子当了这麽多年的警察,从来就没这麽窝囊!”

  “那安保局呢?他们不是说他们有安保预案麽?他们就没联系您麽?”

  “安保局?呵呵,那帮狗屁王八蛋现在连屁都没放一个!那帮人怕是指望不上了……”

  现在这个抗议活动,俨然已经变了味道。

  看着眼前的这帮满口抗议者,我真有心开车轧过去。

  我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瞬间,我心生一计。

  “局长,您赶紧派人把守好大门。”我顿了顿,然後说道,“等一下告诉防爆组的师兄们,看到我以後,别管我做了什麽,只要我的身子往咱们市局大院的大门一贴,你们就派人赶紧出来把我摁倒。”

  “何秋岩,你想干什麽?”徐远不解地问道。

  “您先别管了,就按我的主意做吧局长,我保证我可以把这帮人全都驱散——您千万记住,只要我的身子没贴上大门,谁也别管我;只要我往门上一贴,你们就赶紧派人把我制伏!”

  “行吧。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新人有什麽办法。”

  徐远挂了电话以後,我对夏雪平说了声“你呆在车里别动”,然後就下了车。

  “你干嘛?”夏雪平马上抬起头,焦急地看着我。

  我没理会,直接把车熄了火,给我这边的车窗打开一半之後,关上车门,直接把夏雪平锁在了车里。

  我紧张地往前走了两步,混到了人群里,一边跟他们一齐声喊着“还我公道、还我正义”的口号,一边往里挤着,慢慢挤到了人群前面。我毕竟今天穿的是夹克衫,连西服都没穿。

  走到了几个带头的人身边,我淡定地转过身,从怀里的枪套拔出手枪,举起之後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周围人瞬间吓傻了,但是看到我并没有把枪口指向他们,所有人都半蹲着,待在了原地不动。

  我接着对人群指着市局大院喊着:“各位!我们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讨个公道的,而坐在警察局里那帮魑魅魍魉们又不能给我们公道,我们乾脆砸了这个破摊子算了!什麽王法,他妈的我们不要了!我们自己的公道我们自己救!大家都别怕!他们有枪,我也有枪!为了我们的公道,大家挺着死、用我们的血液换回社会的良知!”

  紧接着,我对着天空又开了一枪。

  身後的大部分人全都慌了。旁边倒是也有几个身形猥琐的有点跃跃欲试的架势,似乎想要跟着我往前冲。

  我一见,赶紧把身体往大门上一撞,一边喊着:“冲啊!冲进去!砸了警察局!”

  防爆组的兄弟们一见到我往大门上撞,全都从楼里一股脑地奔了出来,手持着警棍和防暴盾牌,打开了大门,直接把我拽到手里。我顺势丢了手枪,任由他们把我铐起来。铐起来以後,他们便把我直接拽起来,往市局大楼里拖。

  这就完了?

  我见状,连忙多喊了两声“放开我!你们这群爪牙!你们这群败类!”紧接着我低声对他们说道:“打我!”

  听到我说的话,把我拽住的两个防暴警察面面相觑,转头看着周围的兄弟。

  “想什麽呢!快点!打!”我又低声咬着牙说了一句。

  防爆组的一个队长见状,也不含糊,也低声说了一句“不对住了!”说罢,他直接举起警棍,对着我的後背就猛砸了一下。於是其他的防爆警察也不客气地用警棍在我的後背上抡着。

  这东西往人身上打,还真他妈的疼!

  “——啊!操你妈的!老子的枪呢!老子记住了你了!老子要杀了你。”我忍住痛喊着,又对身後的抗议者们叫到:“朋友们!上啊!别怕流血!”

  不出所料,身後打着标语穿着红色上衣的人,没有一个敢往前冲的。

  看着被摁在地上被警棍轮番招呼的我,全都低着头耳语着。没出一分钟,抗议游行的人开始出现一片慌乱,然後就有人脱下了身上的衣服、摘了头箍,把衣服头箍和标语一并递给了站在前面的抗议组织者。

  三分钟以後,两百人就剩下十几人,其中有几个还缠着那几个领头的说道:“得赶紧给我结钱啊!我要现金!……屁话,就你们这破文化衫能顶钱用?”

  现在的时代,普通人都惜命,留着命赚钱、留着命出名、留着命肏屄或者被鸡巴肏,大多数人都在煽动别人去做这做那;而真正敢往前冲的,要么就像我这样知道自己肯定死不了的,要么他们一定是得到了比自己生命还值钱的利益。

  “走,把这个想要开枪袭警的暴徒带进去!”防爆组闫组长说道。

  接着,我就被架进了警局大楼。

  ——我是真的被架进去了,现在我的後背腰上还有屁股上的皮肤和肌肉,怕是都已经烂了。我这下算是真的体会到了,什麽叫“皮开肉绽”。

  进了大楼以後,那两个两个防爆组的兄弟马上给我抬到了医务室。

  闫组长看着我,赶紧用双手握住了我的手:“重案一组小何是吧?委屈你了!”

  其他人也都连连说道:“可不是,要是没这个办法,我们还真不知道怎麽办了。兄弟,实在对不起了!”

  “没事……”我浑身打着哆嗦,对他们说道:“我听……徐局长说……现在情况十分复杂……要是不用苦肉计,怕是真没办法了,”我一说话,居然带的全身都疼,接着,我抬手伸进裤兜,把车钥匙递给了闫组长:“闫警官,这个是我们夏组长的车钥匙,她被我锁车里了……嘶!啊! ……赶紧派个人把她接进大院。”

  “没问题!”闫组长马上招呼一个年轻警察说道:“小罗,会开车吧!赶紧,去把夏组长接进来!顺便看看外面那帮混蛋走没走?”

  “……还有个事情,我那把枪您得帮忙找一下……啊!……然後还给我。我本来就穷得没钱了,枪要是再丢了,我可赔不起。”我对闫组长笑了笑。

  “没问题!我让他们帮你找。”闫组长又派人出了门。

  此时医务室的警医走了进来,把我的外衣扒下,T恤撩起,“啧啧”咂了咂嘴,然後戴上了橡胶手套,从消毒柜里找着工具和药物。

  就在这时候,夏雪平也匆匆进了医务室。

  夏雪平惊愕地看着我後背上的伤,又心痛地看了我一眼,转头对闫组长说道:“闫曙光,你们的人下手有没有轻重!”

  “对不起了夏组长……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闫组长满脸歉意。

  “没有办法?我看是你们防爆组的人手黑打习惯了吧!告诉你,我的人你要是打坏了打残了,我夏雪平就算是拼了命也饶不了你!”夏雪平愤怒地瞪着闫组长,她全身发着抖尖声吼着,瞪圆的眼睛里满是水光。

  “……夏雪平,”我强忍着痛抬起胳膊,一把拉住了夏雪平的手,“别怪罪闫组长……别怪罪防爆组的同事……是我让他们打的……下手不狠……怎麽能吓住刚才门口那帮孙子们……”

  夏雪平连忙蹲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你个小混蛋……你怎麽这麽傻?”

  “呵呵,不这样还能怎麽着呢?……还不都是为了你麽?”我看着刚刚还在跟我置气、现在却把心痛两个字写满了脸上的夏雪平,苦笑着说道:“现在这出苦肉计演完了……我敢保证那帮人……至少不会再来警局门口闹了。”

  “臭小子,就你愿意逞能!”夏雪平抓着我的头发,泪珠沿着眼角,往外渗出。

  警医戴上了口罩一手拿着药瓶一手用镊子钳着药棉,对我说道:“小伙子,该上药了,疼的话忍着点。”

  “没事,我不疼。”我对着警医说道,眼睛却在盯着夏雪平。我对着夏雪平微笑着。

  “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警医平静地对我说着:“你自己瞧不到你後背上的伤,这上面少说有十几处血檩子,毛细血管全都破裂,说不疼是不可能的。”

  “没事,老薛,你就给他上药吧。”夏雪平抬手拂去了泪珠,然後说道,“我的手让他攥着。他要是疼得话就抓我的手就行了。”

  听到这句话,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三岁时候夏天的场景。那天夏雪平带着我去医院接种牛痘,是我记忆力第一次打针,看着光满闪烁并且十分锐利的针头,我内心中万份惶恐。

  “瞧你怕的样子,我夏雪平的儿子可得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害怕,知道吗?”夏雪平笑着摸着我的额头。

  “妈妈,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不害怕!”我挺着胸膛神气地说道,转头一看那根针管已经插进了疫苗瓶里,我瞬间又怂了:“……妈妈,会不会很疼啊?”

  夏雪平被我逗笑了,伸出自己的食指给我抓着说道:“秋岩乖,不疼不疼。待会儿你要是真觉得疼了,就攥住妈妈的手指头。有妈妈陪着你,就不疼了。”

  我现在忘记了第一次打针时候、针头戳破我的皮肤扎进我的身体里的疼痛感觉究竟是什麽样的,但我依稀记得,夏雪平的手指真的好软……“——啊!”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我的後背上传来,打断了我的回忆……我忍不住握紧了手中夏雪平的手掌,把她的手指关节在我的手里捏得“咯咯”作响……夏雪平手上吃痛,也不由得紧皱着眉头,闭紧了双眼。

  疼痛中我见到了夏雪平痛苦的样子,慌忙松开了手。

  “没事,秋岩。”夏雪平又把自己那只手放到了我的手里,而且另一只手也放在了我的手背上,“继续抓着,别放开,妈妈受得了。”

  “夏组长,这个小何原来是你儿子啊?”闫组长问道。

  另一个队长也不禁点点头:“怪不得呢!有夏组长这样的巾帼英雄妈妈,儿子也不差,真是咱们市局的好爷们儿啊!”

  夏雪平听着周围人的夸赞,骄傲地看着我。可以依旧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那种骄傲,也罢,只要她别因为我刚才在段捷面前表现出的任性,跟我产生隔阂就好。

  “啊——!”似乎是碘酒的冰凉和火辣感,带着後背上淤血的疼痛,再一次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着实忍不住,又紧紧地捏住了夏雪平的手掌。

  十几分钟以後,後背上的伤彻底处理完,我仔细一看,夏雪平的右手的食指和小指根部关节,已经被我捏得有些发青了。我关切地看着夏雪平,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手没事吧?”夏雪平只是温柔地看着我,对我微笑着,并没有说话。

  “你小子算走运,在防爆组的警棍之下还居然只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好好养两天就没事了。”警医对我说道,“一周之内少吃辣、少吃海鲜、少喝酒。今天就先别洗澡了,明天再洗。如果疼的话,再找我,或者自己去药方买点止疼片就可以了。”我和夏雪平一听警医这麽说,还是明白过来防爆组的各位打我的时候还是搂着点力道的,不然以这帮满身肉疙瘩的铁臂膀的手段,给人打个高位截瘫那基本上不在话下。

  “谢谢各位弟兄手下留情了。”我用着虚弱的语气说道。周围的防暴警察们也都撇了撇嘴,接着笑了笑,伸手跟我击了击掌,随即我的那把枪也递还给了我。

  “抱歉了,老闫,刚才是我太激动,误会了。”夏雪平低着头,对闫组长道着歉。

  “别这麽说,夏组长!给小何伤成这样,我们也过意不去。说起来,要是没有秋岩这招苦肉计,咱们市局恐怕是要停摆了。”

  听着闫组长的话,我突然想起来徐远居然半天没来,其实最应该来看看我的是这个掌门人。我便问道:“徐局长呢?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他现在应该还在办公室吧。”薛警医说道。

  我看了看夏雪平,夏雪平领会了我的意思,架着我站起了身,“走吧,先回办公室,然後一起去找徐远。”

  就在这时候,後勤处的一名同事跑步到了医务室门口,对着我们一帮人说道:“夏组长,徐局长让您过去。还有闫组长也是。”

  “去局长办公室麽?”夏雪平问道。

  “不,在您的办公室。”

  “我的办公室?”夏雪平疑惑地看了看闫组长,又看了看我。

  於是我被夏雪平和闫组长一起搀着回到了重案一组的办公室,一进去才发现,今天的一组办公室还真是热闹,不仅其他的同事、包括艾立威都在办公桌前坐着,徐远坐在夏雪平的椅子上玩着打火机、渖量才一脸如同吃了屎尿一般的表情以外,二组的组长柳毅添、经侦处处长胡玮旻、以及丘康健、邵剑英和苏媚珍全都在,吴小曦和赵嘉霖也都来了,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女警。这些人的脸上的颜色全都很难看。

  而办公室里还有穿着浅米色风衣、白色衬衫、黑色西裤打黑领带的七男五女,站在办公室里,神气地看着所有人,每个人的左胸前还都别着一个工作证。不用说从他们的衣着上我就知道,这些人全都是安全保卫局F市分局的人,也难怪渖量才的表情如同吃屎一般。

  米色外套、白衬衫、黑领带黑裤子,是他们安保局的制服。春夏的制服是白色短袖衬衫外面加一件浅米色西装马甲,冬天还有一套黑色户外保暖棉裤和浅米色毛呢大衣。平心而论,这一套衣服时尚得很,可是至少在F市,大街小巷男女老少遇到穿着这一套的人,基本上不敢惹。相比之下国情部的那些人可要低调多了,遇到正式的会议或者需要出动进行调查、维安的事情,顶多就是一件带有标识的藏青色夹克外套或者藏青色西装,其他时候都基本穿便装。

  “夏雪平,你可算回来了!喏,他们找的是你,这残局你自己收拾吧。”渖量才没好气地说道,然後坐到了一边,“何秋岩,刚才辛苦你了。”

  “没事。”

  徐远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看着我说道:“抱歉了,小何,这帮人来了我就下不去了。等这事情过去了,要不要给你放两天假歇歇?”

  “不用了。”我看了看那几个安保局的人。那几个人也目光凌厉地看着我,然後又看向了夏雪平:“你就是夏雪平?外面的事情,再加上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桴鼓鸣'网站,都是因你而起的吧?”

  “对,我就是夏雪平。”夏雪平双手插进西裤口袋里,冷冷地看着那些人,“你们就是安保局十二杰吧?”

  “呵呵,不愧是F市警察局王牌之一的‘冷血孤狼’,看人的眼睛还真毒。”领头的女人说道。

  “愧不敢当,我这个外号不过同事们取着玩的,不及你‘鬼手寡妇’桂处长的名头响亮。”

  被称为“鬼手寡妇”的桂处长伸出大拇指,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扫了扫,得意地笑了笑。

  站在一旁的吴小C看着这帮人,凑到了我身边,对我小声说道:“十二杰,是乾嘛的?”

  小C没接触过这帮人,因此她并不知道安保局的底子。我便在一边偷偷给她讲述着:成立安保局之前,国情部和安保局共同拥有一个前身单位,叫国家情报保卫部,其中负责情报工作的领导干部大部分都有很强硬的部队、政治家室背景、或者是军校毕业,而负责保卫工作的一般都是草根出身、或者是一些地方财阀、商业大亨子女。後来元首交替、再加上负责情报和负责保卫工作的两股势力逐渐对立,就索性把原来的国情保卫部分成了两个单位。国情部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拥有军衔,享受军队的福利待遇;而安保局只是按照普通国家机关进行评级,别说军衔、连警衔都没有,级别待遇跟一般的税务局、甚至是民政局基本无差,因此他们的人自上而下地在心理上有一种落差。可他们的人却不甘寂寞,开始仿造古代江湖的模式,从安保局首都总部流传出一个“点将录”——首一句是:一龙二虎三圣母——指的是安保局的局长龙越和两个副局长孙寅和陈彪,外加三个受到过国家级嘉奖令的老资历女领导;後面的说的都是地方分局的杰出特工:四天王、五老、六少、七小俏、八仙、九鬼、十护法、十二杰、十三鹰,外加十一魅和十七将,加一起正好一百零八人。

  这帮人平时在全国各地都是横着走的,虽然一个个郎才女貌,但是估计就是把全天下最色胆包天的色狼招来,估计也没人敢泡安保局的妹子——传说跟安保局的人上了床,不论男女,估计这个人离死也不远了。不说别人,就说这个桂处长,这女人平生的爱好就是只愿意让将死之人肏自己——要么是受伤太严重、就剩下一口气的人,要么就是马上要被她杀掉的人,再就是犯了大罪、马上要被执行死刑的囚犯,她的“鬼手寡妇”的绰号就是这麽来的。

  “是麽……我看这女人挺正常的啊?”小C说道。

  我对小C笑了笑,一转头,却发现桂处长正在盯着我和小C。她明明看似眯着眼睛,眼睑却似乎可以蜷起来一般,瞪着我和小C。那眼神看起来又怪又丑,而且很是慎人,看得小C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夏雪平对待安保局来人的态度很很冷漠,开口问道:“不知你们大张旗鼓地来我们警察局,到底有何贵干?”

  “没什麽,就是来调查一下,看看各位警察局的同仁们在这次游行示威事件中都受了什麽程度的损失。以及,最重要的是,”桂处长顿了顿,看着夏雪平说道:“调查你,夏警官。”

  “调查我?”夏雪平不解地问道,“调查我做什麽?”

  桂处长大剌剌地扯过一把椅子,然後坐下说道:“十年前你枪毙了曹龙,F市出现了维持三年的大规模反对警察滥用枪支的行动,但是七年前这个事情已经了结了。可是七年後的今天,这件事又被摆上了台面,不仅出现了'桴鼓鸣反社会集团',而且居然还把这麽多人聚集在了一个市警察局的门口,你认为,这些人想要干什麽?”

  “呵呵,‘桴鼓鸣’这个网站现在已经是一个‘集团’了麽?”我看着桂处长问道。

  “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一个团伙作案、一个有组织有预谋有财务支撑的反社会集团。”桂处长身後的一个男特工说道。

  “这些人还能干什麽?杀我咯。”夏雪平看着桂处长说道。

  “呵呵,杀你?”桂处长说道,“如果有人想杀你,用得着搞示威游行、弄出这麽大动静来麽?表面上看起来这些民众——我暂且把他们称之为'民众'——他们是想要你夏警官的命,实际上,他们却抱着想要砸了市局、欺侮女警的目的,让'警察'二字在F市名声扫地。说白了,他们的目的,是想让F市的警察系统停摆。'桴鼓鸣'的网站,在贴出对你夏雪平的恐吓之前,啥的都是什麽人?——F市的垃圾、社会的蛀虫,以及逃脱或者还没被法律审判的人。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F市的老百姓对执法机构产生不信任。”

  “说了这麽一大堆,跟调查不调查我有什麽关系?”夏雪平看着桂处长的眼睛。

  “呵呵,这麽说吧,我们安保局怀疑你夏雪平,就是'桴鼓鸣'的幕後导演——这所有的事情,从杀人到你自己受到威胁、在时事传媒大厦前险遭暗杀,这些都是你自导自演的杰作。”

  听桂处长说完话之後,屋子里的大多数人都摇了摇头,艾立威低头叹了口气,渖量才转过身骂了一句娘,徐远则是玩着打火机、皮笑肉不笑地狠狠咬着後槽牙。

  “你怎麽说,有证据麽?”夏雪平问道。

  “要证据麽?简单,我们安保局就没有找不到的证据。”桂处长淡定地说道。 “操!你们安保局应该是没有做不出来的证据吧?”我死盯着桂处长说道。我当初之所以没想其他警校特优生一样,选择进入安保局,就是因为我恶心安保局的手段,这帮人为了探案、什麽黑手段、什麽脏事儿都乾的出来,十分地没有底线可言。

  “你小子选择了放弃我们安保局,这话你没资格说。”桂处长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对夏雪平说道,“所以我们要调查你,这已经是我们安保局对你夏雪平个人,可以致以的最高敬意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是吧?”夏雪平冷冷地看着桂处长,“你倒是说说,你们凭什麽这麽怀疑我?”

  “凭什麽?哼!市警察局前任副局长夏涛被杀的时候,在海外的北欧银行的那个存有一千五百万美金的私人账户,从借记卡到账户资料全都不翼而飞。夏涛到底是因为什麽死的,到现在还是个谜;不过那一千五百万美金到底是用来干什麽的,虽然现在还无法得出确切的结论,不过,夏雪平,作为夏涛唯一幸存的子女,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我转过头看着夏雪平,此时她的脸色铁青,皱紧了眉头看着桂处长。旁边的徐远和渖量才全都瞪大了眼睛,来回在夏雪平和桂处长身上打量着。我又回头看了看邵剑英这个我外公曾经的学生,此刻邵剑英的脸色也十分阴沉。

  我其实早就猜测,我外公和舅舅的死背後藏着什麽事情,因为外公死的时候全市的各个媒体都没有报导——查清当时的新闻,是我後来进入警专以後,在警校的档案室里做的第一件事;而後我也没听父亲或是夏雪平说过关於对这个事情的调查。这麽多年过去了,行凶之人、甚至当初给我家里放火的那个人是谁,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查清楚,因此我觉得这背後肯定有莫大的蹊跷。

  不过我外公居然曾经手握一千五百万美金?这个事情我还真不知道,外公生前的生活作风也比较简朴,我真没看出来老头子居然这麽有钱。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安保局的那帮人脸上很是得意。

  “真是他妈的够了……”我搔了搔头发,对着桂处长说道,“外面的人在捣乱,你们不去抓人倒是跑到我们这来趾高气昂;有人要杀夏雪平,你们安保局的人让媒体把那些能对社会造成颠覆和恐慌的广告发布了、信誓旦旦地说你们有什麽'保护预案',结果你们非但没有人站出来保护我们夏组长,反倒还要调查她?你们自己没办法清理走那些示威游行的人员,到头来还得我们自己演苦肉计。真不知道你们安保局是过来做事的,还是来坏事儿的!”

  “你放心,小兄弟,”桂处长身後的一个女特工说道,“我们安保局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抓人了,一天不抓人手就痒痒。下面刚才剩的那十九个人,一个没剩,已经被我们楼下的同事带走了。而且你以为你和你们夏组长,从昨天下午到刚才,从外头回家、去超市、再回到你们局里为什麽一点阻碍都没有遭受、为什麽一个扔臭鸡蛋泼油漆的人都没出现在夏雪平的家门口,你真以为这是你们母子俩走运啊?”

  听她说完话,桂处长脸上的表情更得意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了。单论他们把那些意欲对夏雪平产生威胁的份子全都带走这件事,我心里是很感谢的;可一想到自己和夏雪平从昨晚到刚才的一切都有可能被人监视,我心里就十分的不舒服。安保局就是这样,做好事也能做得让人感觉恶心。

  “行吧。你们不是要调查我麽?可以。还请你们安保局的各位到我们警局的审讯室去,别耽误我们市局重案一组工作。”夏雪平冷静地说道。

  “嗯!我看夏组长这个提议好!”桂处长笑了笑,又看了看徐远和渖量才:“二位,我们藉贵宝地一用,没意见吧?”

  徐远冷笑着说道:“没意见,你们安保局的人手里握着尚方宝剑、人手一块丹书铁券,我一小小的市局局长,敢有意见麽?”

  “用吧,爱怎麽用怎麽用!你们在里头拉屎屙尿我们都不管!”渖量才更是没好气。

  “呵呵,二位严重了。”桂处长对着自己的同僚连着打了好几个手语,随即有三个人跟在了她身後,桂处长对着夏雪平伸出手说道,“请吧,夏组长。”

  夏雪平跟那四个人走了,还有八个留在屋里,办公室四个角落各坐了一个,门口还有四个人看着。我忍不住跟在夏雪平背後,结果前脚刚沾到走廊地砖的边缘,四把手枪便齐齐地指到了我的脑门上。

  “操你们妈的!对外一点用没有,就会对内动刀动枪!”我对那四个人骂道。

  那四个人却也并不还口,只是用枪指着我的脑袋。

  “何秋岩!你冷静点!老老实实待着吧。”徐远面无表情地说道。

  重案一组的全体成员、二组、经侦处、防爆组、网监处和监定课的重要干部,再加上正副两位局长全都在办公室里奍着,小半个警局的负责人全都在这了,弄得重案一组的办公室一时间好像看守所的牢房一样。我清理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对着小C说道:“就和一会儿,在我桌面上坐下歇一会儿吧。”

  小C却双手挡着两腿之间,面有难色,她想了想就准备往门外走,结果却被门口那四个人拦了下来:“你要干什麽?”

  “我去下洗手间,你们也管呐?”

  “不行,我们处长回来之前,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人都不能出去。”

  “什麽鬼!”小C想了想,委屈地对一个女特工说道:“——这样,反正我去个洗手间就回来,你要是不放心,陪我去一下,这总可以了吧?”

  “不行。刚才我们处长给我们的命令就是这样的。谁都不能违背!”那个女特工丝毫不讲人情,接着对小C指了指墙角的花盆说道:“喏,你要是实在憋不住,就在那解决吧。”

  她说完这话,办公室里所有的安保局特工全都捧腹大笑,而其他人全都皱着眉头不说话。

  小C明知这女人是故意整自己,也不敢说什麽,只能无奈地捂着自己的小腹:“那还是算了吧,我憋一会儿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对於夏雪平在审讯室里发生了什麽,我根本不知道。

  半个小时过去了。

  这中间小C也终於憋不住,无奈之下,我把自己桌上那个茶缸倒乾净,求赵嘉霖和苏媚珍脱下外套帮着小C挡着,然後才解决的。之後小C终究还是把茶缸里的尿液倒在了花盆里。

  一个小时过去了。人还没有出来。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走廊里终於重新出现了脚步声。

  夏雪平兀自双手插到裤兜里走在前面,回到了办公室。我发现夏雪平颧骨处出现了一块淤青,领子的扣子也崩掉了,还有被人挠过的抓痕,头发也明显被人扯过,自己的左边的嘴角还渗着血。

  艾立威见状,马上跑到夏雪平面前问候着,被赶上去的我一把推开。

  “滚!”我瞪了艾立威一眼,然後拿出自己抽屉里的湿巾,帮夏雪平把嘴角的血擦乾净。

  “没事吧?他们怎麽你了?”我对夏雪平问道——用不着夏雪平告诉我怎麽回事,我已经是一肚子气了!若是在这两个小时里,桂处长他们对夏雪平做了什麽不该做的事情,我才不管他妈的什麽安保局特工、什麽十二杰十三太保的,我保证让他们没办法活着从市局大楼里出去!

  “……我没事,至少没吃亏,”夏雪平看着我,冷静地说道,“你别冲动。”

  我一抬头,正好看见桂处长带着那三个特工返回来。桂处长算是身上最整洁的,不过也是满脸的无奈和丧气;她身後的那个女特工脸颊两边,都留下了四条红血印,俨然成了漫画里的漩涡鸣人,我抓住夏雪平的手,只见夏雪平的手指甲里还有带着些血的碎肉;而再往後,那两个跟着去了审讯室的男人,其中一个架着另一个的胳膊,只见被架着的那个人的脖子上有一排整齐的牙印,左眼周围一圈淤青,而且那个人正夹着腿走着,眼睛里充满愤恨地盯着夏雪平的後背,肯定是吃到了夏雪平的“断子绝孙脚”了。而另一个人手里则拿着一张光碟,鼻子直接肿了,眼窝处留下了一条血痕不说,白色的衬衫上小腹处还留着一块很重的鞋印,尺码正好是夏雪平的。

  ——这还不明显麽?

  他们四个分工明确:桂处长负责主审,拿着光碟那个男特工负责监控、并且审讯结束之後把监控室里的光碟拿走,另一个女的是副审,那个夹着腿走道的男人负责刑讯逼供——“遇到男的就开电、遇到女人就强奸”,这两句形容安保局逼供手段的顺口溜,是我在警专就听说过的。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只是还好,夏雪平不是一般的女人,真不是谁想强奸就能强奸得了的。

  可我心里还是有气,不能就这麽咽了,我手里叠着沾满血蹟的湿巾,低着头走到了桂处长身後,趁人不注意,对着那个被架着的男人一拳头打了过去。

  “——我操你妈的!你敢动她!”

  那人被我一拳打翻在地,刚要还手,被我冲着他的裆部再一次跺了一脚,那人嘴里瞬间传来了杀猪般的叫声。我双膝直接撞在了那人的胸膛,抡着拳头对那人的脸上就开始招呼。手里拿着光盘的那个男特工和走到前面的那个女特工见状,马上转过身来对着我连打带踢。刚才被防爆组的干员们打伤的後背,这时候再一次吃痛。在墙角的和门口的其他特工也都跑到了我身边,准备对我进行围殴。小C看到了,率先冲到了人群里,接下来就是夏雪平,然後是早就看着那些特工一肚子火的赵嘉霖和艾立威,再然後,所有的同事都站了起来,跟那十个特工打成了一团。艾立威倒是眼疾手快,看准了那个拿着光碟的特工,抬脚一踢,把光碟直接提到了自己办公桌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後照着那个特工的肚子直接一脚。

  唯独徐远、渖量才和桂处长都没动手。渖量才脸上挂着狰狞的笑,看着打成一团的众人,看样子十分地解气;桂处长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徐远;徐远则是依旧翘着二郎腿,玩着打火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回头看了一眼众人,爬起来继续对着躺在地上的那一位胖揍着,最後我掏出了自己怀里的枪,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

  办公室里瞬间静了。那十个特工也不含糊,从自己怀里也掏出手枪,指着我的脑袋。

  夏雪平一见,冷静地从腰间取出手枪,对准了桂处长的脑袋,大声说道:“我看你们谁敢开枪!你们处长的命你们不要了麽?”

  桂处长低着头叹了口气。那几个特工依旧没放下枪,但每个人都犹豫着。

  我把枪口对准了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的眼睛,张口骂了一句:“我操你妈!”

  “我操你妈!”那个人也张口对我骂道,说话的时候,嘴里的唾沫变成了鲜红的颜色,在他的嘴里还冒了个泡。

  我抬手用枪柄对着那个人脸又揍了一下,刚想说什麽,就被一直皮鞋踹了一脚。我後背吃痛,又一次倒地。回过身一抬头,发现踹我的那个人,居然是徐远。

  “够了!差不多得了!”徐远狠皱着眉对我喝道,转身又对桂处长说道:“行了,桂霜晴!你们安保局威风也抖了、人也抓了、我和我手下的人你们也软禁过了、我们夏组长还被你们带走问过话了,姓桂的,够本了吧!”

  徐远说完话,也从怀里掏出手枪,直接一把拍到了夏雪平的桌面上。

  桂处长想了想,站起了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被我打得不成样子的那个人,对着周围人又使了好几个手势。那十个特工集体收起了手枪,然後抬起了躺在地上的那个人。

  夏雪平见状,也收起了手枪,把我一把拽起,示意小C帮忙,给我放到了椅子上。

  “徐局长,量才,多有打扰。告辞了。”桂处长对着徐远和渖量才笑了笑。

  渖量才没说话,脸上硬挤出一个笑容,转过头又骂了一句娘。

  “客气了,替我跟你们燕分局长问候。”徐远说道。

  桂处长想了想,又转过身看着夏雪平说道:“夏组长,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咱们以後见面的机会有的是。告辞了。”

  “呵呵,好啊。後会有期。”

  等桂处长一行人彻底走了,徐远走到了渖量才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个好前女友啊!”

  渖量才听罢,猛捶了捶自己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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